“只不過，在你的兵力還沒有回轉，那些軍隊又剛剛離京的時候，京裏的防衛力量是最低的！“朱霜霜知道他想說什麽，幹脆就替他說了出來。她的手指也一點比一點涼起來，連她這個絲毫不懂戰事的人都想象得到京裏的危險程度，怎麽韋辰還會安然不動？或者……為什麽他會把這些軍隊幹脆地放回去！

腦中突然靈光一閃，她霍然擡起頭，雖然暗夜朦朧，但還是準確地找到了韋辰的輪廓：“你是故意的對不對？“故意讓他們離京，造成京裏虛弱的假象，引羽青來攻！到時五路大軍會突然出現在京郊，就像當時出現在韋廣暉的婚禮上一樣！

“呵呵……“韋辰輕笑起來，朱霜霜果然心思轉得極快，只是寥寥數語就讓她猜到了自己的安排。不過他其實並沒有十足的信心，輕嘆道：“現在我們急其實也沒有，關鍵的地方有兩處，一是娘和我的其他密探傳回來的情報，只有知道了羽青想攻的地方，我們才有機會下手。現在是羽青主攻，我們主守，只能被動地應戰。萬一她真的出了險招，先攻下其他城池，占地為王再圍攻京城，我這些準備就真的白費了，黎國的損失也會極大。“

“這是第一點，第二點是……你也說了，不管是怎樣的戰爭，最後拼的都是國力。可是羽青已經準備了這麽久，又有前朝的寶藏做底子，她的力量比你這個皇帝還要大一些。真的比起消耗來，黎國也會元氣大傷。就算最後你能勉強贏回來，別的諸侯國也不會坐視。“朱霜霜並沒有太多軍事底子，只能想到這裏，但這個認識已經讓她不寒而栗了。

韋辰的呼吸有些沈重，但依然故作輕松：“而且不論是哪一點，都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。我現在能做的，只有做好大戰一場的準備，其他的……就隨機應變了。“

沒想到現在看似平靜的局面下，還有著如此驚險的危機。朱霜霜想要與韋辰溫存的心思馬上就全都沒有了，她呆呆地睜著雙眼，想要規劃以後的安排。但她畢竟不是皇上，沒有接觸過那麽多的朝政變化，她的思路只有在暗殺和奇襲上繞彎彎。

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，朱霜霜終於確認了自己在打仗上一無是處，洩氣地閉上了眼睛。身邊的韋辰雖然一直沒有說話，卻在靜靜地看著她，這時候突然極輕極輕地笑了起來：“真好。“

“真好？“朱霜霜不知道他在說什麽，疑惑地看著他。現在這種情況，也能算得上是好？

韋辰也閉著眼，悠然說道：“大概你一直沒有發現，其實你對黎國，本來是毫不關心的。“

朱霜霜愕然，被韋辰這麽一問，才突然反思起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。確實……她真的對黎國誰做皇帝毫不關心，只要自己能生活得好，其他的一切，甚至黎國是不是被羽青統治都無所謂。因為她的根不在這裏，她突兀地來到這個世界，被動地卷入這個世界的風波，所想的一直都是遠離傷害，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。

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，她卻在意這黎國的人了。不管是韋辰還是若水，不管是紫黛還是般若，她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，想要在一起共度一生的人，也真正有了自己是屬於黎國的感覺。她不想讓這個國度遭受戰火，也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卷入戰爭，這份心思，已經和她初到黎國之時，大不一樣。

想到這裏，她有些惘然，卻也有些釋然。她輕輕地說道：“以前我不在乎，現在不一樣了。“

“那一份在乎，裏面有我嗎？“韋辰帶著笑意明知故問。

朱霜霜明媚地橫了他一眼，卻突然想起來在暗中他也看不到，不由得有點洩氣，默然說道：“反正說什麽你都會覺得有，那就說有好了。“

韋辰明知道她是在找面子，也不說破，笑吟吟地握緊她的手：“霜霜，這幾天的形勢都會特別緊張，不過羽青可能不會馬上上當，如果我估計得沒錯，她會在大約半個月以後開戰。“

“為什麽是半個月？“朱霜霜本來設想的就是這幾天，沒想到韋辰說得還比較輕松，她自己也放心了一些。

“因為她是個多疑的人。“韋辰與其是在分析形勢，不如說是在分析人心，“羽青你也接觸過這麽多次了，她有多少次是孤身行動的？幾乎是每一次吧？“

說到這裏朱霜霜也想了起來，那一次若水把她抓走，是羽青親自見了她。後來闖到王府之中，也是羽青親自威脅的他們。那時候她還只是單純地以為是羽青的人手太少，自己又仗著武功高明，才不惜身赴險境。但從現在韋辰掌握的情報來看，羽青的人手明明很充足，密探也滲透到了任意一個角落，只是……每一次要與韋辰這種層級的人物接觸之時，她卻根本信不過別人。

她漸漸明白了韋辰的意思：“所以說，她不是沒有人可用，而且沒有真正信得過的心腹。有這樣的弱點在，她一定不敢這麽輕朱就發動戰爭，要把密探們的消息都確認，至少也要半個月。“

“沒錯，而且半個月都還是短的。“這才是韋辰不著急的根本原因，“我的私兵並不多，要說守城，還能守一陣子。但真正大軍壓境的話，人數對比太懸殊，他們只能做奇兵，不能正面對陣。羽青就算不打那個時間差，其實情況也不會差上很多。依我看，她多半會確認形勢，才會謹慎出手。她已經準備了十幾年，哪會把這十幾天放在眼裏。“

他說得輕輕淡淡，但朱霜霜卻從他的話中感到了一絲寒意--她幾時聽過韋辰用這樣大的精力分析過一個人，他卻為羽青下了這樣大的力氣。看來，還是自己太低估羽青了。

前一秒，他還豪情萬丈，下一秒，卻又溫存體貼。朱霜霜心裏浮起淡淡的幸福感，口中說道：“你有什麽書可以學習兵法嗎？“

“有很多啊，怎麽……你，想學？“韋辰很敏銳地覺察到了她的心思。

朱霜霜淺淡地笑起來：“是啊，如果真有那麽一天，我也要站到你的身邊。“

從那一天開始，朱霜霜就正經地跟著韋辰從前的老師一起學起了兵法。當然，他之前主要的老師就是朱如冬，這一次朱霜霜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朱如冬的教誨。還好，朱如冬原來就把她看得很低，現在教起來，覺得居然還挺聰明，兩個人一教一學，倒也並沒產生什麽摩擦。

這一次又下了課，朱霜霜疲倦地揉揉眼睛，看朱如冬一點倦意都沒有的樣子，好奇問道：“你就沒有累的時候嗎？“

朱如冬其實很不滿她沒有禮儀的樣子，但是現在朱霜霜又是國母了，他自己也明知道朱霜霜不可能聽他的說教，只是見怪不怪而已。現在朱霜霜問了出來，他才冷淡說道：“在別人面前，畢竟要甕中保持體面。“

“體面？體面又不能當飯吃。“朱霜霜大大地伸了個懶腰，很是不以為然。現在她早就習慣了朱如冬散發出的殺氣，根本沒什麽害怕的感覺。再加上她也不需要再偽裝，所以對上朱如冬反而很輕松。

朱如冬的眼角抽了兩抽，默默轉過頭去，不想再理她。不過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屋子裏，讓朱霜霜不說話實在是不太可能，她想了想，又試探地問道：“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教我？看你總是皺著眉頭，我有那麽笨嗎？“

其實還真不是，朱如冬只是不太喜歡她的所做所為，但對她的學習能力還真沒什麽好質疑。他想了一想，還是不說假話，淡淡說道：“你的學習能力沒什麽問題，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一些。“

“那你到底為什麽啊？“朱霜霜現在明知道他是站在韋辰這一邊了，也不怕他再耍什麽陰謀，幹脆一直問下去。

你的問題就是問題！朱如冬額上的青筋又跳了幾跳，忍了再忍，終於忍無可忍，寒聲對她說道：“身為皇族一員，你的舉動本來就在為陛下抹黑。現在身為女子卻要學習什麽兵法，真的學會了又能怎麽樣？能讓你帶兵嗎？“

原來是這件事？朱霜霜卻是和韋辰在一起得久了，根本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問題。回想起來，若水是根本對禮法毫不在意，般若從小就過著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，紫黛不用說是閱歷人生，韋辰也是越來越向她的思想靠攏，就連朱子玉都是一個縱馬京城的巾幗豪傑，她早都習慣了這些人和她相近的看法，女子又如何，男子又如何？這個世界上，沒有誰就是強者，也沒有誰就應該被保護。真正有敵人殺過來，能保護自己的，當然就只有自己的雙手！

可是在朱如冬看起來，這已經是明顯的不守婦道了，也難怪他這麽生氣。朱霜霜和韋辰都辨論習慣了，哪裏會害怕他，揚起頭就說道：“什麽女子男子的，是誰規定的女子就該比男人差？你們一直不讓我們學習，那我們怎麽可能真正做到懂事明理？“

“女子無才就是德……“朱如冬又開始掉那些老得不能再老的書袋，朱霜霜卻氣都不打一處來，直接就把他的話打斷了。

“如果這一次不是我和紫黛出手，現在的局面會變成什麽樣子你也知道！而且要說女子無用，現在最大的敵人，羽青算什麽？如果不是女人，哪裏會有你，你就別在這裏說什麽三從四德了，我朱霜霜從來就不吃一這套！“

哪有人敢對朱如冬這麽說話，就算是以前的朱霜霜，對著他也是溫柔地講理，根本沒這麽潑辣地說過話。這已經不是辨論，是在赤裸裸地鄙視了。也難怪朱如冬的表情變了數變，卻還是把火氣強壓了下去：“你現在貴為一國之母，更應該註重自己的儀容儀態，不能給皇上丟人現眼！“

“我哪裏丟人了？我要學習歷史，學習兵法，這才是讓黎國強盛的辦法！“朱霜霜寸步不讓，“父母對孩子的教導都很重要，如果母親的修養跟不上，那孩子要從哪裏去學習這部分的知識？怎麽會讓黎國有未來？再說了，憑什麽女子就要聽男人的？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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